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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节 装病逼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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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消息的滞后,花流霜这边过后才知道的。

    也是知道狄阿鸟那边打了仗,却不知道战况如何,想接应,又怕赶不上,回过头来,让巴伊乌孙报复,也就派百余人过去问,而自己,热锅蚂蚁一样跑出来望,从背对着太阳,到面向太阳。

    家里没人给狄阿鸟说句好话的。

    狄阿鸟自小到大,大家都看着呢,谁也没有觉得他比别人多点什么,他才多大?!仅仅是年方弱冠,就算他是个有能力的人又怎么样,这样的年龄,他能干出来点什么吗?!像他父亲一样?!

    不仅仅如此,段晚容带来的消息,反倒是一句话:“狄阿鸟就是白痴。”

    狄阿鸟现在都让人家称老爷了,花流霜这儿,起码也要称老夫人那儿,太夫人那儿。

    老夫人就是一味担心。

    这天她安寝就到深夜了,忽然身边健妇禀报:“夫人,夫人,咱们的人回来了,还接了人回来。”

    花流霜本来就是和衣而睡,爬起来,接出去,到了外头,火把马灯照着,当中一辆马车,人就下来了,几个女的,一个孩子。

    花流霜上前那么一看,认出了李芷,这姑娘肯定早就是自家的媳妇了,怀里还抱着孩子,见他们从狄阿鸟那来,头晕,心说那还不是仗打输了,让老婆孩子逃难呢,自己派人一接,顺手塞给了自己。

    李芷抱着嗒嗒儿虎,见他又惊奇,又害臊,还不老实,就不让他再在自己怀里爬,翻转过来,吩咐说:“这是你祖母,快点儿叫奶奶。”

    嗒嗒儿虎叫了一声,抓着母亲的裤腿,抬了头问:“阿母,我奶奶么?!狸猫没奶奶。”

    李芷看到了花流霜焦心的眼神,急于与她细说那边的事儿,只好含糊地说:“你有的,狸猫都有。”

    嗒嗒儿虎立刻反驳说:“我屁股上起的痒痒,他就没有。”

    花流霜一把把他捞起来了,亲了亲,再不放心地抬头看看,好像害怕巴伊乌孙知道了一样,要求说:“快进屋。”

    三人赶紧进了屋,那边龙蓝采又在咳嗽呢,她的青青和阿狗差不多,已经睡了,她就一个人钻了进来。

    李芷再要求嗒嗒儿虎叫奶奶。

    嗒嗒儿虎却不叫了,大声说:“人怎么能有两个奶奶呢,她是狸猫的奶奶。”

    李芷不知说什么好,反倒是两位老夫人却笑了,再一看这孩子,像只小老虎,精力格外旺盛,似乎像极了狄阿鸟,欢喜得不得了。

    龙蓝采却迫不及待地问:“打仗着呢,怎么样了?!”

    花流霜激动地说:“也不知道他又走什么狗屎运,给打赢了,赢了,他那儿有个姓赵的大将,也不知道怎么笼络来的,帮他把仗打赢了,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是撞大运,那可是有真神保佑着。”

    龙蓝采也激动着,随后把嗒嗒儿虎逮怀里,说:“这孩子真沉呢,怕是一生下来就十来斤。”

    李芷没称过,不过回想起来,起码也十多斤,说:“你们可别夸坏了他,他淘气得要死,阿鸟吧,都是纵容孩子,一家几个孩子在一块儿疯,特别是这孩子,什么都能给你毁坏,青铜炉子都抱着撞,上头给你留上凹坑,你问他傻么?他反过来问你,什么、什么东西,一摔就烂了,这个为什么摔不烂。狄阿鸟却夸,说孩子会思考。结果,这孩子就记住了,看到铜镜上头有他,就拿个小丁锤,砰,砰给你敲敲,还问你,上头怎么会有他……”

    她越说,两人反而越喜爱,你团了我团,反而说:“阿鸟小时候就是这样的,这还不就是他的儿?!”

    他们当晚就没怎么睡。

    闲话说过了,等龙蓝采被催去睡觉了,背一个身,花流霜谈到了龙琉姝,说:“这个事儿,我没敢与你讲过,既然你是阿鸟的正妻,现在又是这么一个事态,咱是非得把她娶进门,这才能够复兴家业呀,不是咱贪图人家的家业,想立住脚,不容易,阿鸟虽然这一仗打赢了,下一仗呢,他现在那么多人,朝廷当真能供够粮食,当真能过冬么?!除了巴伊乌孙,还有人在盯着东夏,这个婚约,非得践行不可,你能不能委屈一下,咱委屈一下……”

    她声音越来越小,也是不好说的。

    这妻子的地位,就像男人的爵位、官职,还不仅仅像男人的爵位和官职,男人失去一次,还能再争取,这正妻的地位一让,是一辈子,人家好答应吗?!换旁人也就算了,樊英花那可是统兵过万的女中豪杰,你做母亲的一句话,剥夺人家正妻的权力,光是自己身边的那些部下都会有怨言。

    李芷却按到她的手上,说:“婆婆不要多说,这些我都明白,我们都是一家人,常青不败才是根本,是不是正妻反倒次要,只是您知道吗?中原的皇帝,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了。”

    花流霜失声说:“不是传言?!”

    李芷摇了摇头,说:“没错,不是传言。”

    花流霜想了一下,还是说:“中原朝廷靠不住,也是我们的仇敌呀,何况长月远,高显近,结盟而言,高显对我们更有利,何况,何况……”她小声说:“他舅舅家没有儿子,趁你二婆婆还在,赶紧娶了他,这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从此,高显,东夏为一家,这就是一个让任何人不敢小视的帝国,何况他们很早就有婚约呢。”

    李芷要说还不光是有了秦禾,盟友只能有一个,还想告诉她,在长月已经发生了一次了,那么一个机会,狄阿鸟差点失掉,还要进山,修什么道,可是花流霜这么一说,她也不好再提了,便说:“阿鸟固执得很,我是可以让,可是您得亲自说服他。”

    花流霜答应了,说:“她二阿妈有病,我不能咒她,我就派人去,说我得了急病,让他来,等他来了,我们娘几个同心协力,一定要把劝服,这不是个小事儿,要是他不答应,他二阿妈那个脾气,气也气死。”

    李芷点了点头。

    她这才来,还想告诉两位老夫人,狄阿鸟那边已经给中原皇帝上书,一是要求粮草不能按以前的数量供给,哪怕自己是借,也希望朝廷能多给一些,一是告诉说,东夏以孝立国,虽然自己的母亲有不对的地方,还是希望自己能接他们到身边奉养,至于他们的藩国,裁撤了就行了。

    可她也没法说。

    两位老夫人显然是亲高显,远朝廷的,而狄阿鸟,却是亲朝廷,远高显的。

    狄阿鸟远高显,恰恰也是他觉得自己以前幼稚了,那个时候,他跑去和人家联盟,人家却把投进监牢,从此,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就是相比远交近攻,什么亲情,都比不及,正因为高显离得近,他们永远不会真心扶持自己,正因为长月远,现在事态一乱,皇帝立刻让他就藩了。

    这些话,她也没法给老夫人讲的,恐怕狄阿鸟也不能,这是个大问题,大问题,她也就是因为刚刚老夫人说那边没有儿子,才松动了,但是,狄阿鸟会松动吗?!这些会不会拖他后腿,致使朝廷与他互生嫌隙呢?!

    看老夫人的这些态势,她们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刚刚就说了,狄阿鸟不如他们的愿,二婆婆要气死。

    这不是拿性命威胁吗?!

    自己这个媳妇能说什么?!

    她这个一不说什么,花流霜就称病了,派人去请狄阿鸟。

    狄阿鸟这些天正忙,他面临的最大的一个问题,仍然是吃饭的问题,人口接二连三地膨胀,需要的粮食对朝廷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自己是劫掠了不少牛羊,可是东夏连年征战,百姓们,以及那些部落,都不富裕,自己身边的这些,应该留作种子,现在虽然没有复国,可是不能毁坏将来的生产呀。

    这些得留着,留着才行。

    所以,他也有一个迫切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粮食,再因为自己与备州军系交恶,这些粮食是经过他们的手,说实话,他都对粮食供给的数量都抱什么希望,一边补发战功,进一步整顿部落,另外还把眼睛瞄来瞄去,瞄来瞄去。

    一直瞄到听说花流霜得了急病。

    他现在人口一膨胀,又是刚刚打完胜仗,事情很多,可还是连忙丢了手头的事儿,对众人多多安排,带着梁大壮,马不芳,于蓉子几个人,飞速潜往高显。

    太阳像没能熟热的橘子,黄澄澄的,笼罩在草原上,对于严寒下追求温暖和光热的人们来说,只像饥饿时画了的一张圆饼。

    高显是一个国家,他们的骑兵在潢水岸边设有据点,保护牧场、农田,保护属民,即使是在酷冬,十几人的队伍,也同样在放山脚下,走成一团直线。这片山不高,简直不叫山,野稞深厚,跑着一种凶狠得能刨死野猫和兔子的山鸡。鸡好斗,人也好斗,这支骑兵头上都扎了一小把雉翎,让外人知道,他们都是一群好斗的人。狄阿鸟率领一队骑兵,尽量避开人们的视线,走到了这儿。

    他们在白毯子上拉出许多泥丸般的身影,巡山骑兵立刻迎了过去,看看他们是什么人,或者警告他们,或者没事找事地表示这是关卡,敲诈点儿财物。

    到了跟前,果然有两辆大车。

    骑兵们立刻并列到高地,派出一个,到狄阿鸟等人的面前打转,告诉他们,占山大王一样下去,吆喝了一阵这山是什么山,面前的人是什么人。狄阿鸟给自己的史千亿笑笑,顺口就往前头的路勃勃马上蹬脚,让他闹着要来,说是保护自己,上去跟人家打招呼去。

    路勃勃的马差点受惊。

    他回头看了一眼,绕个圈回来,问:“阿哥,咱们报什么名?!”

    狄阿鸟扶了扶貂筒帽,轻慢地抽一抽鼻子,吩咐说:“报什么名?!”他是不想让高显人知道自己潜入的消息的,顿时痛骂:“你博小鹿不也说你出名了吗?!”

    路勃勃怕自己的名声没传送到这儿,讷讷苦笑,磨磨蹭蹭,假意说:“有时候,有名头也不是万能的,打跑他们得了。”

    狄阿鸟生气地一抻眉,*迫说:“打跑?!废话什么,你不是能拐人?!把牙扎勿林这样的好汉都给阿哥拐进门了,去,收买,想法让他们送我们去阿妈的营地。”

    博小鹿也就硬着头皮上了。

    他也是上什么山,唱什么歌,进什么林,逮什么鸟,当即一拨马耳朵,恢恢往前蹿,到了跟前,鞭子一伸,作势抽人,然后再拿出受人提醒,前头被人拦了的惊讶,冲了出来,喝道:“不管你们什么山,什么人,来唱歌的,前头带路,来咧咧的,赶快给我把路给我让开,要是耽误我回家看母亲,回头让你们的百夫长拔你们的皮。”叫完这个,他甩手一头,一个银块子扔了过去。

    骑兵像一条恶狗,马上一盘旋,把银块子接住了,伸手一看,立刻变了相,回头看一眼,似乎能和上头的头头交换眼神,到了人跟前,连声说:“小爷也不要生气,我们上头说了,东夏那边一直打仗,瞎眼歪嘴的瘸狼,得挡着不让他们进来觅食。”

    路勃勃兜头就是一鞭,骂道:“老子瞎眼呢,歪嘴呢,看清楚了,老子是当今东夏王爷的养弟博小鹿,家就在高显城,前日打仗立下大功,我那阿哥刚刚赏我一个千户,也就想着荣归故里,回家看看养母,你小子给你们头头说了,老子带了一车金银,他敢不敢抢了去。东夏王在山口子那边收兵,已经好几万兵马,这车金银,是孝敬他母亲的,给你们,要么?!要么?!”

    骑兵被吓住了,想跑回去,跟头头说说,扭头要走,路勃勃立刻一挽鞭子,大叫:“回来。”

    路勃勃又说:“来时,我们东夏王说了,他是在高显长大的,高显这边都是兄弟,见了人,不许吝啬,钱财宜大把、大把地使唤,宝马、宝剑,多赠好汉,迷路了,摸不到方向了,见着人,只管开口带路,去,给你们的头头说说,能不能前头领个路。”他打发完了人,抬头看看,扬一扬手,给上头的人作个招呼模样,徐徐退回,到了狄阿鸟身边,问:“怎么样?阿哥!”

    狄阿鸟笑笑,侧眼瞄上了他腰中的宝刀,说:“宝马,宝剑,多赠好汉,这可是你说的,过后,你就割一回爱,把宝刀送人吧。”

    路勃勃打了个激灵,双手立刻扣上了。

    狄阿鸟说:“哎,一把刀而已,回头阿哥再给你觅好刀,你要知道,我们都是高显人,人豪爽了,就有英雄好汉投奔咱。回头你与他们头头计较翻武艺,说自己敬佩的很,把宝刀解下来,双手送给他。”

    说完,人呼啦啦就泄了下来。

    一个年过三十的骑兵头目,来了就说:“既然是东夏王的人,兄弟们自然就要送到家,分文不取,东夏王原本就是我们高显人,弟兄们对他们家族敬佩得很。”然后吆喝一声,大叫说:“上路了。今天,我们送东夏王的养弟和他的财宝,去孝敬他的母亲,兄弟们个个打起精神,免得不长眼的闯进来。”

    有了他们带路,一路就畅快多了。

    路上,路勃勃不停向头目请教武艺,把一条大汉乐得吐沫横飞,到了花流霜营地,还不肯歇,一直送到里头,里头的骑兵聚集起来围观,大大小小,男女老幼到跟前迎接,路勃勃下马,按照狄阿鸟的吩咐,送了几匹绢缎,数十两金银,作为感激,说是迷了路,多亏哥哥、叔叔们照顾。

    骑兵头目也就信口开河,说:“自从关内不靖,这样的绸缎,咱们这儿就不常见,要放别人,看你们带这么多的金银绸缎,哪还不取走快活?!”

    路勃勃也就再解下宝刀,恭恭敬敬地耸了过去,连声说:“一点也没错,阿叔的武艺精湛,小侄一路上讨教了,宝刀送勇士,以后且让我这把刀,助阿叔斩杀仇敌,旗开得胜。”这时,有人认出狄阿鸟了,那骑兵头目吃了一惊,便不要了,只是跑来跟狄阿鸟说话。

    狄阿鸟却笑着说:“这是买你路的吗?!你倒客气了?!下次出门可能就要不顺了,是吧,所以一定要收下。”

    骑兵头目收了财物,觉得再要人家的刀不合适,一抬手,又要还路勃勃宝刀,狄阿鸟强行压在他手里,说:“我阿弟仰慕你的武艺,特意奉送,这是他的一点心意,也是我的意思,只是还请大哥为兄弟保守秘密,兄弟现在到哪里都不再自由了。”

    说完,又挽着他胳膊,一口气把他送出营地,看着他们上马,还在后面摆手。

    十几个骑兵呼呼走了。

    狄阿鸟一扭头,段晚容就给站到跟前了,嘴巴半长半合,伸长食指在怪罪呢,说:“我当是你穷大方,原来是买路财呀,怕人家给你抢走,你看我不告诉你阿妈。”

    狄阿鸟一把拽住她胳膊,把她掖到身侧,说:“阿姐,你能不能省点心,我现在兵马如林,这点财物,我想怎么挥霍,怎么挥霍。”

    段晚容甩了几下胳膊,嚷着让他放开,随后就放弃了,好心地说:“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哪能示弱,还要给人钱财买路。”

    一大群自家人都在一边站着呢。

    花流霜装病未出,李芷提着俩孩子奔过来接人呢。

    一口气到了,大伙都在议论,上到家族骑兵,下到老小,个个都说:“这些家伙都是吓唬人的,你现在都那么多兵马了,为什么还要买什么路呢?!”

    有个骑兵干脆说:“他敲诈你,刚刚你说一声,我们就把他们给留这儿了。”

    路勃勃只好解释:“我们迷路了。”

    李芷看着真惨,倒也不知道狄阿鸟刚刚到,大伙怎么就诋毁了,生怕老太太那儿再知道,干脆扎着架势,丢下狄青青,和狄嗒嗒儿虎,过来挽狄鸟的胳膊,一路说:“母亲生病,儿子就不可动干戈,母亲她老人家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么一说,大伙一个发愣,觉得肯定是靖康那边的风俗,就改为赞叹了,跟在后面,送他去看他母亲。

    嗒嗒儿虎到了圈外,只好大叫:“阿爸,阿爸。”

    狄阿鸟回过头把他抱起来,看到了狄青青,这才是他的亲妹妹呀,看看,她带着一双墨绿色翡翠镜片,比阿田的眼睛还大,有点像阿田,乐滋滋地要求:“来,叫阿哥。”

    狄青青想往后跑,后退一步,说:“我该回去射箭了。”

    一个女孩子,这么小,射什么箭?!

    狄阿鸟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的母亲把仇恨灌输,督促成才呢,干脆一伸胳膊,把她抱了过来,一手一个,往家走。一路上,嗒嗒儿虎说:“比六岁还大的,都是长辈,阿狗,我叫阿叔,蜻蜓,我叫阿姑……阿爸,我长到六岁,有没有人叫我阿叔呢?!蜻蜓说,蜻蜓说,她说,她说……”

    说了半天,嗒嗒儿虎才给说出来:“她阿爸是我爷爷。”

    狄阿鸟先见着龙蓝采。龙蓝采热泪盈盈,到身边量量他多高,多宽,比较满意,但是端详他的面孔,却对他细长的眼睛、胡须和下巴不满,绵绵地嚷:“这眼睛怎么越眯越长,人不见了眼睛咋会好看?!你今年才多大,这胡须也生出来了,你看看,看看,这胡须茬子一张,还有脸没有?!下颌也宽,头看起来都是四方的。”

    狄阿鸟先回答自己的眼睛咋回事儿。

    他万不承认是自己老眯眼眯的,只不停地分辨:“脑袋里头的脑汁多,脑门越来越平,越来越宽,把眼睛拉长了……”

    龙蓝采无奈,咳嗽一声说:“还说你下颌啃骨头啃的?!你看,这脸上都没了肉,能吃到肉呗?!”

    说了一阵话儿,她咳嗽了好一会儿。

    狄阿鸟看看,她面色越发地黄,身形佝偻,瘦的利害,心里酸的不是滋味,问到她的病,也不是痨病,以前好过,就是窝心气的,觉得自己还是赶快从花山那边请几个好郎中,外父虽然不在了,让妻子或者让外母修书,还是能把人请来的,这种关系应该早早地善加利用,就是不为两位母亲,也要为了许多患病百姓。

    他再问阿妈的病,龙蓝采却不肯说,含糊道:“怪病。”然后一掀帘子,让他进去。

    狄落开母子正好出来,先出来,站在旁边儿,先后招呼说:“阿鸟回来了是吧。”

    狄落开不像在中原那一阵儿,脸色发亮了,他总是听人说,自己做了王,是雀占鸠巢,阿鸟回来一定不放过自己,所以很紧张,想去亲近,看着狄阿鸟变得更加让人畏惧的气质,搓着两只手只向人家点头。

    狄阿鸟却抱了抱他,放开,再在他肩膀上拍一拍,轻声说:“你是我的养兄,我不在,怎么不把两位母亲照料好?!”

    狄落开一下脱了口,就说:“阿鸟,当时,朝廷想给姑母塞一个孩子做养子,姑母她害怕,才让我……”她母亲立刻皱了眉头。

    狄阿鸟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说:“我已经请示朝廷,准备把两个藩国合二为一。你永远都是我养兄,哈,我会给你百姓的。”说完,先进去了,紧接着,众人也纷纷进去,剩下狄落开母子。

    蔡彩便说了句:“傻。”

    说完,扯着花落开的衣衫往一旁走,走到了好远,问:“你刚刚说那些干啥?!”

    花落开扭头看往一旁,再转回来说:“我不是傻,娘,我不是傻,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你想让我死是吧?!”

    蔡彩怒道:“不争气。”

    花落开说:“娘,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有阿鸟在,你们才能有福享,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流落中原,都是他的朋友照料我,后来,后来,他与朝廷打仗,朝廷几万兵马都被他打败,你一天到晚说我不争气,我给你说这些,你们又不信,可是我心里明白,我就是你的工具,你就是想拿我敲诈姑姑家,是吧,阿鸟要是想杀我,他只需要勾勾指头,到那一天,你后悔都来不及。”

    蔡彩有点胆寒,立刻就说:“你已经抢了人家的东西了,你还想后悔不成?!”

    花落开无奈,转个方向,她立刻再走到花落开前头,花落开一阵急躁,转过身,回帐篷去了,她想喊,却又怕让别人听到,只好无声地在花落开背后点指头,以表示自己实在气愤,花落开实在不争气。

    到了帐篷里,狄阿鸟正跪在老夫人面前呢,段晚容把装病的老夫人扶了起来。

    花流霜拿好着的眼惺忪一看,榻前一个虎头大汉跪着叫“阿妈”,意怔半天,才确认是自己家的阿鸟,摸摸,龙蓝采心有灵犀地递到一把拐杖,她就持上了,茫然道:“阿鸟回来了吗?!”这时,她心里都想笑。

    大家都合计了,觉得有病,又要当着狄阿鸟的面走动,容易露馅,当然配把拐杖,最容易掩饰。

    狄阿鸟却懵了,母亲不过刚四十多岁,自己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这么多年,在外并没有怎么惦念着,只想着自己有回到母亲身边的一天,功成名就,孝敬不晚,没想到再一转眼,母亲都老迈如此,心里一疼,嚎啕就哭出来了。

    他这么一哭,大伙各自揩泪,花流霜真想丢了拐杖,说自己好好的。

    可是不行,他越动情,就越能上套。

    花流霜就说:“你回来了就好,就好。你个不孝的孩子,这么多年了,把母亲撇下,阿妈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说完,就去攒眼角。

    嗒嗒儿虎叫了声“奶奶”。

    她老呵呵地“哎”了一声,敲着榻沿,激动地问:“你眼里当真还有你这个娘亲么?!”

    狄阿鸟用两只是手捧着倾泻的眼泪说:“有,怎么没有?!我跟您老请最好的郎中,最好的,你等着。”说完要爬走,喊人。

    花流霜又敲几下拐杖,喝道:“给我跪下。”

    狄阿鸟连忙再跪下。

    花流霜说:“你还听我的话么?!让我们老姐妹两个死个瞑目么?!”

    狄阿鸟脑袋昏昏沉沉着,只一个劲儿难过,连忙说:“阿妈,你说,你说。”

    花流霜一指,要求说:“去,把琉姝给我娶来,别让我们老姐妹两个合不上眼,去,我不要你给我在这儿守着,现在就去,娶不来,你永生不要见我,去,现在就去。”刚刚有人都捧来了花缎子,各种各样的孝敬,她把拐杖伸过去,激动地说:“我们要这些干什么?!要这些干什么?!给我去,现在就去,前天,你二娘已经把消息送去了,你现在就给我去,娶不回来,你别来见我。”

    这是不讲道理了,不讲道理,才最可怕。

    她又说:“从小到大,你听过我的话么?!一次也没听过,道理,谁也没你的多,这一次,我就不给你讲道理了,你去。”

    狄阿鸟连忙朝李芷看去。花流霜看到了,说:“不要看她了,我给她说了,这个媳妇,不行,换,换,让她做二妻。”

    狄阿鸟哭道:“可是,她犯了七出哪一条,富贵不休贫贱妻,我刚刚有了起色,就休妻,不是让天下人都耻笑我么?!”

    花流霜说:“她?!她嫉妒。”

    她回头问李芷:“是不是?!你愿意不愿意让正妻?!”

    这太绝了。

    不愿意,是妒嫉,愿意,那就让了。

    狄阿鸟又说:“我能是想娶谁就娶谁的么?!大国不偶,我去求亲,我娶不来怎么办呀?!”他摊着两只手,无可奈何地说:“我娶不来怎么办呀,要是能娶,早娶了,我也就不会被人家投到监狱中,就会成坐上宾,可是,阿妈,我愿意娶,人家不愿意嫁怎么办?!”

    龙蓝采说:“不可能,我已经把消息送到了,只等你一来,就让你去,要是你娶,我那侄女不嫁,我就死给她们看。”

    都不讲理了,都不讲了。

    狄阿鸟在悲愤,无奈,委屈中要求说:“让我去可以,她不嫁给我呢,她是一定不会嫁给我的,我又把二母给往死里害,就你们这身体,能气的着么,不行,我不答应,除非你们能认事实,我才愿意去,要是我愿意娶,她不愿意嫁,你们从此不再把心弯到了上面,我就去。”

    花流霜迷茫了。

    自己儿子这次打胜,已经有了问鼎东夏的实力,他年轻有为,年方弱冠,父叔皆没,白手起家,在自己面前,是个孩子,可他也确确实实是个巴特尔,何况早有婚约,二人青梅竹马,怎么可能娶不来呢?!

    不会。

    可是真是孩子这样判断的,那怎么办好?!

    她转脸朝龙蓝采看去,龙蓝采说:“好,要是咱求亲,他们不嫁,咱们就绝了这门亲,我和你母亲,永远不认这门亲了,永远不逼你了,好不好?”

    狄阿鸟答应了。

    花流霜立刻赶人:“现在就去,我怕我等不了了,现在就去。”

    狄阿鸟连忙爬起来,搂上地上的帽子往外跑,旁边的人纷纷说:“天快黑了,明天再去吧。”

    花流霜这就说:“明天一早就去,把你送来的这些财物都带上,把母亲们积攒的东西也带上,让人家知道,咱们家还不是一条落水狗。”

    她喘息,咳嗽,要求说:“去,睡觉去,半夜起来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