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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随波弯腰从车里下来，刚站定就听得一个干脆的女声——
“喻总。”
身材微胖，面相看着精明的中年女人站在不远处给一个年轻女孩整理着头发，听到车子熄火的声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出现在这里的喻随波时眼中不由流露出一点儿的惊讶，接着笑着带着女孩儿上前打着招呼：“柳秘。”她又朝柳正一点头，接着再次看向喻随波说道：“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您了。”
“喻总好，柳秘。”那女孩表现得落落大方，开朗的说道：“我是唐德影视的夏蝉鸣。”
站在夏蝉鸣身后的墨镜保镖也规规矩矩的朝喻随波和柳正点头致意。
喻随波略带微笑的一眼扫过眼前三个人，视线在那保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接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侧身半步的柳正这时候专业的表现了‘当你的老板不想寒暄你该怎么办’的秘书素养，带着得体的笑容和那位唐德的经纪人客套的聊了几句。问起她们怎么会在蓝天卫视的时候那经纪人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蝉鸣原本在西瓜卫视有一个采访，但西瓜的消防安全被人举报了，一查查出好多毛病现在在紧急整改，所以不得不调整了一下日程，先来蓝天卫视了。”
这并不是什么商业机密，说的随意的经纪人又笑着吐槽了几句各大电视台的消防安全问题，看向柳正接着说道：“最近长风娱乐可是受到了多方表扬，还被网友称为良心企业。”她看了一眼喻随波：“听说圈子里好多能人都看好长风的未来发展趋势，想跳槽去长风工作，恭喜了。”她转头看向柳正，话却是说给喻随波听得：“长风娱乐得到了这些人才，肯定会一飞冲天。希望我们家蝉鸣未来有机会能与长风合作，这孩子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夏蝉鸣在一旁礼貌的笑了笑。
“借金记吉言。”柳正笑着谦虚了几句，又说道：“一定，一定。”
而后电梯在三楼停下，到了目的地的夏蝉鸣三个人与喻随波辞别。
“唐德影视为了夏蝉鸣的安全也是尽心了。”等电梯门再次合上，柳正回想着那位存在感十足的保镖咂舌道：“上个月夏蝉鸣的私生粉买通酒店工作人员，躲进客房电视机柜偷窥爱豆一晚上的事情把小姑娘吓得……听说现在还在看心理医生。”他为那些为了满足自己私欲而打着爱的名义折磨爱豆的人群不耻，摇摇头说道：“这些所谓的粉丝啊，追星都追的没有道德了。”
“不过唐德雇的这个保镖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应该能震慑住那些人。”柳正说着看了一眼沉默站着的自家老板。
喻随波想到那位健壮的保镖缓缓的点了点头。虽然用他的眼光来看那位也就是个花架子，不过那种块头，对付对付一般人肯定是足够了。
就在喻随波设想自己如何在五分钟内把那个‘花架子’撂倒的时候电梯门打开，行政层到了——
他这次来蓝天卫视是为了谈一个影视合作。
以前长风娱乐投资影视作品从来不用操心成片的卖出问题因为投资方不止他们一个，那些拥有院线或者是其他渠道的投资者会安排好一切，长风只要掏钱和收钱就可以，所以长风娱乐一直有一个‘拿着钱袋子的甩手掌柜’的称号。而这次公司自制剧因为一切都要自己来，对影片买卖接触不多的市场部对成品是去找播放网站谈还是电视台有了两种不同的看法，毕竟这二者的优缺点非常明显，最后还是野心很大的边啸拍板——
先台后网，错峰一天播出。
这个网，长风找了数家视频网站进行比对。大概是托自家老板的福，那些视频网站对‘长风第一部自制剧’都非常有兴趣，看过剧本大纲之后也都表现了非常大的购买欲望，只要能有网络独家播放权他们压根不在乎日薄西山的电视台，就看最后谁给的条件好花落谁家了。但电视台这里长风却是遭到了不小的困境，这些有背景有钱的一线卫视都希望可以一口气吃下这部剧，并不希望只比网站早一天播放且想买到全渠道的独家播放权。
可长风想要的却是最大的宣传效应——在剧本、演员、导演都及格的情况下，网站+电视台才能发挥他们想要的最大宣传效应。
矛盾由此产生，在焦头烂额了几天之后市场部断然决定放弃那些固执不好说话的收视率金字塔顶端的卫视们，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同样处于一线，但地位名气和三四线地方台差不多的一线卫视落后者们寻求合作，想必为了收视率和增加广告收入，这些后进台总会比那些不缺钱的好说话的。
因此，才有了喻随波亲自拜访蓝天卫视。
没办法，实在是蓝天卫视这里长风娱乐的其他人都不好来，想和他们谈正儿八经的合作只有喻随波先亲自来一趟做出点表示才行，谁让他几年前和蓝天的台长打过架……而打架理由也十分让人无话可说。真论起来，如今长风的艺人还能进蓝天参加一些节目都算他台长胸襟宽大。
而这位在熟知当年内幕的围观群众心中‘胸襟宽大’的台长在见到被秘书引进来的喻随波时只感觉眼皮一痛，腮帮子也好似被人打了一拳似的有些发酸。他抿了抿嘴角，咽下口水，站起来换上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虚伪客套大声说道：“哎呀哎呀……喻总！这什么风把你刮到我这里来了。”
听着那嘲讽味十足的‘喻总’喻随波也没变脸，他微笑着站了一会儿，后才跟着走到会客沙发边的主人一起入座，同时略显谦虚的看着没有招呼秘书倒水显然不想让他们久坐的熊建军说道：“熊厅长忙碌，我就只好亲自登门了。”
熊建军听到‘厅长’的称呼眉毛先是得意的一扬，接着又狐疑的看了不同寻常的喻随波一眼。他心里不由猜测起喻随波这异样表现的用意，又有些怀疑难道喻随波的脾气真的像是网上说的那样改好了吗？要知道以前的喻随波……
这么想的他觉得眼皮更加痛了，肚子上也被人打了一拳。熊建军歪身，稍稍挪了挪屁股坐得离喻随波远了一些，心中带起戒备干巴巴的一笑，言辞却又不受克制的带着点泄愤的说道：“担不起喻总这句‘厅长’，更何况我有什么好忙碌的，比起喻总这种白手起家的少年英才，我守着这么大一个电视台却毫无进取之心只知道坐吃山空，简直就是《东堂老》里的败家子啊。”
喻随波心里发笑，没想到这多年前自己讽刺熊建军的话这位台长还记得呢。
熊建军嘴上不饶人，心里也快速的计算着喻随波会‘屈尊降贵’来这里的原因，而后便想到了上个月的总局台长会议，在会议休息间隙隔壁省电视台台长说的一件事——长风娱乐的自制剧想要台网联播，但因为只要求网站比电视台晚一天播出，所以那些不缺业绩不缺好作品的一线卫视看着都不太乐意买，都憋着等着长风退步……
想到此处熊建军不免有些酸溜溜，蓝天卫视都多少年没有出过大爆大热的电视剧了，都在一线卫视的梯队上，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他心里估计着喻随波来访是否和此事有关，边观察着喻随波的言辞举动边试探的说道：“长风娱乐最近可是势头正猛，现在到处都在讨论长风娱乐讨论喻总你……听说长风还搞起了自制剧？这是有意进军媒体播放业？”
见熊建军终于忍不住问起了正事，喻随波轻笑一声，姿态放得很低，谦虚道：“不敢只凭借一部自制剧就说进军播放业的大话，有蓝天卫视这样的老牌卫视在，又有企鹅、猕猴桃这样的大体量视频网站，长风可不敢冒然挑战前辈们。”他话里留了余地，还没等熊建军琢磨出什么又马上说道：“不过这次来访的确是和那部自制剧有关，担心底下的人办不好事，我才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找熊厅长谈这买卖。”
“啊，原来是这样……”熊建军打着哈哈，心下却是一喜，万万没有想到喻随波也有求他的一天。他心里都乐开花了，盯着喻随波就想看他的求人好戏，脸上却还是一副为难模样。
“现在长风娱乐热度不减，连带着旗下艺人也都受到了好处。厅长觉得这部长风自制剧，能为蓝天带来多少的收入？”喻随波观察着熊建军的神色，自然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不过他压根没有一般人‘回头求人’的尴尬之心，语气神色皆自然的继续说道：“大家是生意人，这个总能估量的吧。”
不聊其他先谈起最后的收益，涉及自己的利益那就不得不先放下过去那一点恩恩怨怨了。熊建军的面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眼角瞥了一眼陪坐在一旁的秘书：“给喻总上茶。”
“想来熊厅长也清楚这些年的行景，去年全国观众平均每人每天收看电视仅89分钟，比2024年同期少了23分钟，下降幅度为205，与上一年的186相比，下降幅度算是略有缓和，但整个趋势仍是不住的下滑。”喻随波谢过了秘书递过来的茶水，接着说道：“随着互联网发展，各种视频网站和新兴媒体的不断出现，受众获得信息的途径更加多元，便捷的移动互联加速了受众分流导致收视竞争进一步加剧。熊台长，”他这次换了一个称呼，加重了语气问道：“您一定也知道，现在会打开电视机的几乎都是不怎么会玩手机的老年人了。”
熊建军抬眸看了喻随波一眼：“你说的几点没有错，但电视媒体在媒体竞争中依旧有着巨大优势。根据最近的调查研究，截止到2026年01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21亿，占总人口的698，可电视有着963的观众规模，这两者之间仍有一定差距，更何况电视直播依旧是重大事件发生时观众收视的首选。”
“您也说了，电视直播只是重大事件发生时观众们的首选。”喻随波轻笑一声，看着熊建军问道：“可全国那么多一线卫视，大家为什么非要看蓝天呢？就比如去年的阅兵，观众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也都是锁定中央台。”他紧紧的盯着略皱着眉的蓝天台长：“这几年重大事件的转播权都在中央手中吧，世界杯、奥运会、峰会以及阅兵，想要了解最权威的新闻，观众自动就会去打开中央卫视；想要看娱乐综艺想要看青春电视剧，观众就会自然想到芒果卫视、福南卫视……所有在金字塔顶端的卫视们都有自己倚重的核心，熊台长，您就没有想过蓝天的以后吗？”
喻随波的语气并没有多么激烈，却足以在熊建军心中掀起巨浪。
作为一个有心想干点事儿却一直找不到突破口的卫视台长，他怎么没有想过电视台的以后，甚至有时候做梦都会被梦到电视台破产而吓醒。
这些年冒头的视频网站和新媒体太多了，竞争激烈的那些顶端卫视都叫苦不迭。
就在这次台长会议上，那芒果台台长都大吐苦水直言在这么被‘狼’追下去他迟早要心脏病突发，要知道他们的网络播放客户端芒果tv在25年净利润都达到了1311亿却仍然不敢放松警惕。毕竟25年一线卫视频道整体平均份额从54下滑到46，仅2家卫视上涨，有3家卫视的市场份额下降已超过了27个百分点。
那芒果台要不是得益于早年前的决定，如今的处境也可想而知。
这些困境的原因说来说去不过就是视频网站、电视台在竞争、抢夺作品，只要有好的作品就能把市场重新抢回来。
可想要抢回来哪有那么简单。
那些视频网站财大气粗比起电视台来不相上下，而且随着政策的放宽，网站自制剧也越来越多。因为没有电视台上星作品的那么多限制，很多网剧的题材都十分的新颖、犀利，作品的质量无法形容的优秀，因为过硬的质量自然会吸引到更多观众和广告商，由此给网站带来非常大的收益。
这就好似一个良性循环，赚的钱越多剧的质量越来越好，视频网站规模越来越大，就像国外的网飞那样。
毫不怀疑如果保持良好的循环，企鹅视频和猕猴桃迟早也会走上这一条道路。
但不管它们谁成为了‘中国网飞’，最后只会更加挤压电视台的生存空间，除了那些顶端电视台，其他电视台到将来可能连新闻都没得放了，只能倒闭大吉。
熊建军不想见证蓝天卫视倒闭，那就只能加入到‘竞争’的狼群里去，可要和喻随波合作……
他这心里还真是不太滋味。
“以前是我脾气太直。”喻随波看着熊建军露出纠结的神色便猜到了他在为难什么，上半身微微前倾表现得十分谦逊，说道：“您比我年长，按理来说我还得管您叫一声哥。这样，改天我做东请您吃个饭。”熊建军的脸色略有些缓和，喻随波紧跟着说道：“以前的事都是我不懂事犯的错，熊厅长大人大量，还希望不要计较，我们也都是为了蓝天的未来。”
熊建军看了他一眼，稀奇道：“你倒真是开窍了。”
喻随波低头笑了笑，倒真有一副豁然开朗的得悟模样：“人呢，总不能肆无忌惮的。”
“肆无忌惮也算是好事。”熊建军却是感到一点儿唏嘘，感叹道：“要是能一直肆无忌惮下去，那就是本事了。”
他在那儿一副世事无常的样子叹了一会儿气——谁能知道几年前他还和喻随波打架打的满地滚的，一眨眼两人竟然都要合作了。
“你的那部自制剧找个时间送过来，我让下面负责人好好研究研究。”熊建军说道：“如果质量的确过硬，那我们还有的谈。如果……”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喻随波一眼，又转而说道：“不过既然喻总都已经亲自上门了，我对该作品还是很有信心的。”
熊建军笑眯眯的喝了一口茶，决定算是提前为两方之间的合作打好关系，告诉了喻随波一个消息：“我听说长风的vik参加了福南卫视的《偶像战争》？”他看着点头的喻随波又说道：“有人授意电视台恶意剪辑，恐怕会给长风带来一点的……麻烦。”
《偶像男团的战争》汇聚了27家资本，101位练习生，它必须平衡、协调每家公司艺人。虽然无法做到完全控制排名，毕竟有了呷哺呷哺这么一个监督者在一旁协助，可想要保证完全的公平并不太可能。因为还有恶意剪辑等手段、用镜头和后期来引导观众选择的操作，这些阴暗的操作光靠着呷哺呷哺每日更新的练习生五分钟可澄清、证明不了什么。
“喻总，”出了台长办公室柳正便问道：“接下来怎么安排？”
喻随波心里算计着，快速说道：“蓝天这里让市场部跟上，务必要以最好的条件谈下来。至于《偶像战争》那里让李织礼去问问情况，如果真的存在恶意剪辑的情况……别让外人欺负到长风头上来。”
“好的。”柳正面色严肃的应了。
而就在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巨大刺耳的消防警铃响起，而后一声“着火了”的尖叫声遥遥的从楼下响彻了整座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