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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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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闻述和路可盈的婚礼如期举行。

    圆形的雕花拱门大开着,穿着黑色马甲的侍应生端着花盘站在门口,宋沅把请帖放上去,侍应生递给他一朵浅粉色的玫瑰花。

    踩着短绒地毯,宋沅走进主厅,整个屋顶被薄荷色的绸带包裹着,两边摆着长得很繁密的绿植,上面挂着纯白的薄蕾丝,整个现场布置的浪漫又梦幻。

    穿过这些看起来很柔软的场景,宋沅看见了闻野的背影,他穿着那天试过的格子西装,肩背挺阔。宋沅站在原地,垂着头深吸了一口气,抬腿往闻野的那个方向走。

    座位是提前安排好的,宋沅和闻野都在左边的第一排,位置挨在一起。宋沅走过去,在闻野身边坐下,他转过头,看见闻野隐在光影之间的侧脸,平直的嘴角和别在胸口口袋上的玫瑰花相比,显得有些冷淡。

    宋沅看了一眼手里的花,停顿了一会儿,抬起手,别在自己胸口的口袋上。

    半小时后,准新郎和新娘进场,路可盈的深棕色卷发垂在胸前,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闻述牵着她的手,看起来同样幸福。

    订婚的环节没有想象中繁琐,交换完对戒之后,闻述和路可盈在宾客的欢呼中,接了一个很长的吻。恍惚中,宋沅觉得有人在看他,他转过头,对上闻野的视线。还没来得及分析出目光里的含义,闻野就移开了。

    宋沅想说话,但闻野没有再看他,宋沅不知道怎么开口,便回过神,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宴会刚结束,闻野就站起身往外走,宋沅愣了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在离开主厅之前,路可盈叫住了他们。她换了一件简单一点的礼服,头发高高的盘起来,口红的颜色掉了一点,看起来柔和了一些。

    “这就要走啊。”路可盈牵着闻述的手,有些惋惜地说:“后面还有一个酒会,会稍微轻松一点,你们不留下来啊?”

    宋沅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见闻野的声音。

    “不了。”闻野说,“我还有事。”

    路可盈点了点头,又看向宋沅,宋沅笑了一下,说:“我也不去了。”

    隔着路可盈,宋沅觉得闻述看了他一眼。

    在走出庄园的小路上,有一片很大的湖,盈透的湖面倒映出不太白的云团。宋沅跟在闻野身后,他没有跟的很近,与闻野离得有些距离,但又能很清楚的看见他。

    闻野的步子比宋沅的要大,绕过景观喷泉之后,宋沅就看不到他了。呼吸道里像是被塞了棉花,宋沅的脚步顿了一下,又加快了一些,然后重新在白色的圆形大门下,看到了闻野。

    他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原本系到最上面的衬衣纽扣解开了三颗,他垂着头,胶到脑后的黑发掉下来一缕,落在额前。他手里攥着一个深色的烟盒,坐在驾驶位的司机走到闻野身边,利落地打着手里的防风火机。

    闻野好像愣了一下,过了几秒,他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司机把火机往前递了递,闻野下意识地朝一边偏了偏头。

    司机本来好像想说什么,但余光落在宋沅身上,他把火机盖子扣上,冲着宋沅笑笑。宋沅这会儿才认出来,这是闻易山老宅里的管家,李长波。

    “宋先生也在啊。”李长波的声音带着中老年人少有的洪亮,“好久没去家里玩了,闻老先生之前还问您呢。”

    宋沅走过去,站在闻野旁边,笑了一下,说李叔好。

    宋沅小时候住在闻家隔壁,李长波也算是看着宋沅长大的,见到宋沅,李长波习惯性地替他拉开车门:“正好今天小少爷也在,要不也去家里——”

    “不用。”闻野脸上的表情很淡,他拿过李长波手里的火机,食指拨开盖子,青色的火苗蹿上来,点燃他嘴里的烟卷。

    他吸了一口,火星明明灭灭,他对李长波说:“他还有事。”

    宋沅怔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抓了一下裤缝,他站在那儿,小声说:“对,我还有事,下次有空一定去玩儿。”

    李长波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闻野自顾自地抽烟,他抽的很快,青白色的烟雾被风吹得很淡。还剩下一小截的时候,闻野把烟丢掉了,他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李长波和宋沅告了别,很快把车子开走了。宋沅感受到,他和闻野分开的空间正在逐渐扩大,并且变得糟糕,一发不可收拾。

    重新回到自己的车前,司机替他拉开车门,宋沅在后排坐好。车子在太阳下晒了半天,皮质座椅有些发烫,宋沅把手放在上面,有些用力地按了一下。

    “宋总。”驾驶位的司机侧了侧头,用很恰到好处的音量对宋沅说:“要系一下安全带。”

    或许是记忆细胞暂时短路,颜色不太清晰的图像开始闪回,穿着棉质卫衣的男人朝他俯,伸手拉过他肩膀旁的安全带,然后弯着眼睛对他说:要注意行车安全啊,宋总。

    心脏很沉的跳了几下,宋沅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把安全带系好,闭上了眼睛。

    重新修整过的柏油路很平整,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颠簸,所以当车在家门口停下的时候,宋沅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秒,宋沅听见有人喊他,他睁开眼,看见窗外熟悉的环境。

    大脑变得有些迟钝,直到司机下来替他开门,宋沅才反应过来。

    站在门前,隔着有些厚度的门板,宋沅听到了很轻微的音乐声。他推开门,发现投屏的电影还在播放。房间里的暖气温度调的有点高,宋沅在门口脱掉鞋,赤着脚走进客厅,在地毯上坐下。他盯着对面墙上挂着的时钟发呆,金属钟摆格式化的反复摇晃,眼睛逐渐失焦,所有事物的边缘变得模糊。

    手放在身侧,过了几秒,宋沅想到闻野。

    前几天,闻野坐在这儿冲他笑,手里端着装满水果的玻璃碗。昨天,闻野还是坐在在这个位置,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对他说,就到这儿吧。

    宋沅觉得眼睛有点痛,他把电影的声音关掉,很慢地躺下,在地毯上缩成一团。

    他从小就住很大的房子,刚开始是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后来就剩下他自己,再后来,再后来闻野搬进来了。宋沅已经不太记得闻野刚来的时候带了多少行李,闻野总穿着看起来很柔软的纯色卫衣,在每一个他可能懈怠的瞬间,闻野都会凑过来,问一些没什么营养的问题。

    比如他穿这件衣服好不好看,要不要出去放风筝,还有要不要吃糖。

    即便宋沅总是不接话,闻野也不生气。

    就像永远都不会生气一样。

    宋沅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黑透了,电影还在播放,有些模糊的光斑在玻璃茶几上缓慢结块。浅灰色的昏暗空间,除了宋沅自己,谁都没有。

    宋沅的嗓子有点干,他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却因为长时间蜷缩而双腿发软,整个人跪在地上。因为太像是演戏,要是闻野看到,一定会倒在地上笑个不停的,想到这儿,宋沅也笑了一下。

    他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凉气瞬间涌出来,宋沅整个人稍微清醒了一点,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没有怎么用力就拧开了。

    覆盖在瓶身上的凉气似乎要钻进骨骼里的每一处缝隙,宋沅伸出手,拿了冰箱上层最里面的矿泉水。

    很轻地拧了一下,就打开了。

    宋沅站了一会儿,把水重新放回去,关上了冰箱。

    虽然刚刚睡醒,但宋沅认为自己需要睡眠,他顺着台阶往上走,站在挂着油画的白色走廊里。最里面的卧室门虚掩着,在后面的几天,闻野都睡在那里。

    宋沅发了一会儿的呆,最后还是走过去,推开了门。他几乎没怎么进过别墅里的其他房间,虽然在这里住了很久,但除了客厅还有二楼的卧室,三楼还有其他房间,对于宋沅来说,就像游戏里未解锁的地图。

    房间很黑,宋沅在墙上找到壁灯的开关,他按了一下,屋里亮起暖橘色的灯光。保洁阿姨应该来过了,床铺整理的很整齐,看起来十分蓬松的枕头摆在床头,棉被没有一丝褶皱。

    走到靠里的衣帽间,闻野的东西都带走了,架子上很空。宋沅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把架子旁最上面的抽屉拉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宋沅又合起来,然后又去拉第二层的抽屉,然后又合上,机械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动作。宋沅蹲在地上,拉开了第七个抽屉,在他以为闻野什么都没留下的时候,他看见了掉在衣柜缝隙里的手机。

    黑色的机身牢牢地卡在里面,宋沅愣了一下,把手伸进去,但缝隙太小,手指完全用不上力。宋沅站起来,试图想要推开半嵌入式的衣柜。

    距离晚上十点还有三分钟的时候,沈风接到了宋沅的电话。刚按下接通,沈风听见她的老板语速有些快的说:“叫装衣柜的人来。”

    “现在吗?”

    “是。”宋沅说,“现在。”

    半个小时后,沈风带着维修人员来到二楼的侧卧,把衣柜取出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宋沅很快拿到了手机。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老的旧手机,屏幕左侧有几处裂痕,边缘按键的阴漆也脱落了一些。宋沅按着开机键,过了好久也没能打开。

    他记得客厅的工具箱里好像有数据线,宋沅把手机攥在手里,往楼下走。

    “姑娘。”托着衣柜的工人看了宋沅一眼,又问沈风:“这衣柜咋弄?”

    沈风想了一会儿,替她的老板做出了决定:“装回去吧。”

    在工具箱的最底下,宋沅找到了一条看起来能够匹配的数据线,他把手机充上电,坐在地上,盯着那一小块黑色的屏幕。

    感觉过去了好久,屏幕中央亮起了手机品牌的logo,然后是一小段开机动画。

    宋沅把手机拿起来,长时间未使用的电子产品变得很卡,宋沅看着屏幕上内存不足的提示,按了好几次确认才消掉。

    内存都不足了,怎么不清一下,宋沅这么想着,点开了屏幕上相片的图标。手机的敏感度有了延迟,等了好几秒,屏幕才反应过来,进入相册。

    里面有很多照片,有穿着校服的,低头做卷子的,在黑板上做题的。

    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