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Q中文网 > 挥戈逐马 > 八十二节 第三个阴谋——助三分堂垄断钱业

八十二节 第三个阴谋——助三分堂垄断钱业

3Q中文网 www.3qzone.in,最快更新挥戈逐马 !

    将贸易交予司马唯等人操作之后,第二天,数万人都在忙着给摊派的马匹烙印,以作分辨使用。

    与此同时,中原的商人们也向太原水陆并进。

    几年来,中原经济虽有复苏,但由于币值的原因,商业上缺少足够的媒介,一方面造成大范围钱荒,一方面大户用金银不需要布帛,小户用布帛没有金银也同样不认金银,相互难以兑换,粮食等生活必需品难以流通,变相通货膨胀。

    为了维持稳定,朝廷又不得不以平抑物价为主。

    其结果,平抑的结果是金银耐花,花不掉,富人手里聚集了大量的金银,穷人更加只认布帛,商人们处在穷富之间兑换布帛、金银,但布帛、金银之间兑换不成比例,太难均衡,从而热钱泛滥。

    这也是为什么狄阿鸟听黄天霸说黄文骏手中积攒布帛,交口称赞的原因,但是有眼光的商人不多,当有眼光的商人聚拢了数量巨大的布帛后,能够平衡上下贸易的时候,那些没眼光的,无法运转生意。

    东夏入马卖粮食、茶叶等物品,那都是大宗交换,大多对商业一窍不通的朝廷官员还对用什么手段完成交换支付走弯路的时候,被证实的消息就像一道春风拂过,不但各地的马商聚拢马客数百里加急,各大钱庄、各大商行为将金银变活,同样冲在前面。秦应和大多数的官员一样,没有头绪完成这次意义非凡的交换的,同样他也不可能知道很多优秀的商人对用什么手段完成交易,预测的是一清二楚,眼看头天拜访的大多数是各个钱庄的来客,只是不胜其烦。

    是呀,钱庄有钱,富可敌国。

    可是你们有钱,你们富可敌国也没用,狄阿鸟他不要白银。

    倒是狄阿鸟还需要他作推手,主动派人去找他,反映说,咱们这种程度的贸易额度太大,需要金银作为中间媒介,需要一家或者几家现银准备最快的钱庄,还需要一个大的贸易行接受委托,一边用黄金白银作为周转抵押物,一方面要有人牵头马匹的卖出和大量粮食、茶叶等物的采购,这样才能完成快速交换。

    秦应竟松了一口气,回应说:“还是东夏王妹夫聪明,找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来人再进一步说明,只要有大量的现银作为中间抵押物,马匹得到足够的支付,东夏这边各族会放心不少,商行再筹备得力,交割物资迅速,城外多余的人是能够快速分批撤走的,他更是拍案叫绝,竟又说:“是呀,黄金白银押在你们那,分批次拿走你们要的物质就容易信任。”

    他和他的谋士都觉得狄阿鸟聪明透顶,这办法都能提前想得出来。

    狄阿鸟听说,却是满腹的鄙夷。

    在他看来,治理一个国家的人,竟然不知道钱有多重要,眼看没法物物交换的时候,竟然不知道抬钱出来,根本就是不够格。不过,秦应包括秦纲对这一点一窍不通有利于他提建议,他又支招说:“无论是商行还是贸易行,最好只指定一家,咱们可以允许这家许别人好处,调配别家钱庄、商行的资源,但是最好只指定一家,这样钱所出,货所入才不容易出乱子。”

    于是,他要求了三条:一,准备要最早,再大的钱庄,再大的贸易行,如果反应迟钝,就意味着没有中间支付,中间采购的资格;二,贸易行要有严密的多头交易能力,物资快速转运的能力,最好有过马匹交换上的业务,钱庄不但要信誉良好,规模大,还要已经筹集了相当数量的黄金白银;三,两家都要有能力第一时间纠集足够多的从商账房,算账高手;秦应觉得有道理,上报朝廷,朝廷也觉得有道理。

    登州河东历来出钱庄,中原五大票号中有三个票号都出在周边。

    河东作为他们东主的居住地,被当为老窑,应该来说,满足第二条钱够多没有问题,而事情发生在河东,他们最先知道,也理应最早做好准备,至于第三条,依照钱庄的实力,能够开分庄十多家,也应该没问题,再加上几家大票号的上下活动,秦应觉得定下来不难,难的是贸易行。

    狄阿鸟要的就是这种摊牌,完全同意,对于附和条件的贸易行,他要求说:“贸易行是给孤打交道的,殿下牵头,孤要择优选择。”

    秦应不觉得有什么,这是自然,作为中间委托,倘若这个贸易行狄阿鸟看不上,把交过去的定为次品呢?

    他要选,让他选去吧,干脆把先期到了的十余家贸易行全赶出城见狄阿鸟。

    狄阿鸟为了掩人耳目,还聚拢了上千兵马圈了一个场地,张罗几十张罗伞,邀请了秦应为首的朝廷官员,附近乡党,甚至是金风细雨楼的老板苏道宽。

    眼看这个择优选择开始,一家一家的贸易行所委派的人带着两三人随从并列,准备上递贴,上面标明自己的资格、名头、实力,东主姓名,从业时间,财力等等,忽然之间,姗姗来迟的京东贸易行到了,竟来了上百人之多。

    这上百人一看都是读过书的,年龄都不超过四十,清一色青衣灰衽,扎师爷巾,身背书箱,整齐排成两列,精力充沛,容光焕发。

    观众中多了一些轰动,有的眼睛一直,脱口就嚷:“不是师爷队就是账房队。”

    秦应都奇了,动容起身,问身边的人:“这是哪一家。这些商人竟有这等气象,雇得百十个账房?该不是临时请来充数的吧?”只见为首一人老鼠胡,略有小胖,眼如绿豆却目不斜视,不苟言笑,手捧大贴躬身上前。

    狄阿鸟一看,竟然是黑明亮当着自己的面选出的助手,当时记得自己还笑话黑明亮,选个人还选个长得跟他像的,他微笑,结果帖子看了看,带着征询的口气问秦应:“来了上百账房,是你们中原最大的贸易行吧。”他翻翻递贴,又一个吃惊,扔给秦应看,说:“这上头还算有年贸易额,殿下看数目。”

    秦应拿起来一看,瞠目结舌,年贸易往来总额白银一千四百一十七万两,交纳税银六十五万两,完全根据市税,盈利起码在三百万两左右。

    据他所知,他爷爷在世,堪称盛世,国库收入最高的一年才三千五百万两白银。他脱口就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来人不慌不忙行礼,站于众人面前,袍面被风飘动,微微隆起的小腹曲线圆润,坦然自若地说:“一是与胡商交易多,不欺不诈,受人信赖,最后包揽大多数的胡商贸易。”

    秦应觉得这是取悦狄阿鸟的,让狄阿鸟听的,他不太关心,问:“还有呢?”

    来人又说:“异地交换也可传书登记,中介抽成,与三分半堂的钱庄有协议,可以钱庄飞钱支付手段加快成交时间。”

    娘的,这是商人吗?

    这是谋士。

    怕是又说到狄阿鸟心坎上了,因为都说到自己心坎上了,无论狄阿鸟还是自己,都想着尽快交易。

    秦应忍不住问:“还有吗?”

    来人又说:“最近闻名的万通马步趟子局有我们东家的股份,不少马匹是我们与胡商贸易结余后资助的,转运绝无问题。”

    秦应不等狄阿鸟宣布,当场答应:“万通马步趟子局我知道,就你们了,让你们东家来见。”

    来人回应说:“我家东家是个女人,不方便来见两位王爷,已全权交给小的主事。”

    秦应还想说什么,转眼见狄阿鸟盯住那人,面露不快,以为他不满意,或者不想让自己把话说完,连忙问:“夏王意下如何?”

    狄阿鸟生气是因为自己提前知会过去了三个要求,来人可以设法巧妙地回答,却不应该不作掩饰,直接把三分堂,万通趟子局全部暴露出来,甚至包括贸易额,这么大的贸易额引起朝廷的注意,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生的两码子气,不能说自己把自己的一手安排给绝了。

    他欲盖弥彰,轻轻给秦应说:“话里有虚,夸大的成分多。不过其它家贸易行也是,就他们吧。”

    结束竞选,黑明亮果然到了。

    见了面,狄阿鸟大发一通雷霆,这才知道,此时的京东贸易行年往来交易额是那助手所报的五倍,三分堂与多家贸易行都有往来,万通趟子局还为多家老票号押运过银车,这都是无须隐瞒的。

    经过进一步了解,他自己都笑了。

    三分堂要为东夏采购,钱不敢放出去做长线投资,多数用于贸易行套利周转,并用于异地贸易登记后的担保;而万通趟子局快马三千多匹,武艺高超的长雇趟子头上千名,一半以上都曾在西陇从军,押运期间多次硬捍山匪,二千多辆铁轴木轮马车,分驻三十多个城市,是被称为西陇破落户的陇西人的首选职业,因为有胡商往来,马匹多,在缺马的靖康国再无竞争对手,其它趟子局运十付二,万通趟子局完全按货物多少,运十付一都不到。

    树大了,想不招官府都不行。

    规模空前的交换并没有经过太多的准备就已经开始,它的效率和规模超出一般官员的想象。

    绝大多数官员仅仅看到马匹源源不断地流入靖康市场,但他们看不到朝廷向指定的钱庄拆借的金银抵押到东夏,东夏又把这些数量巨大的金银交到京东贸易行,而京东贸易行会将钱存入三分堂。

    三分堂表面上是在提供异地支付的业务,而实际上却在筹根候机,离太原较远的城一夜间传出东夏卖马不成,与朝廷开仗了的消息,但凡此贸易所牵扯到的钱庄均遭到不同程度的挤兑。

    之前三分堂因为提供储息造成钱业联盟的集体抵制,虽在东夏捐尽金银的支持下勉强不倒,却不得不与钱业联盟和解,除之前许诺的提供储息外,之后存银一律将收取同一比例保管金的协议。

    虽辟谣不及,分庄纷纷告急,但大量的金银又被借贷给朝廷,这些钱又不在朝廷手里,根本讨要不出来,接下来,不出意料,便是钱庄的各个东家涌进秦应府上,秦应会立刻向马商们施加压力。

    马商们为了筹备购买马匹资金,很多已经找钱庄借贷过,而且借贷数目巨大,秦应越急着脱手马匹,马商们越握着钱迟疑,钱庄是不但从朝廷手里收不回金银,也会被马商占用大量金银。

    介时各大钱庄会因为银根吃紧,四处求助。

    他们知道贸易行将钱转入三分堂来异地支付,就会瞄上,一旦有一家上门,中原的钱庄联盟就顷刻间被击破。不仅如此,三分堂不属于晋商,不再朝廷指定之列,应该是绝对安全的,一旦他们恢复被钱业联盟强制禁止的储息制,百姓从被挤兑的钱庄取出金银,三分堂可以抛出提供储息的利好消息将之吸纳,金银将会前所未有地宽裕。

    宽裕的银根,不但可以用来异地支付,还能更进一步冲击各大钱庄。

    再有一家老字号支持不住出让股份,被三分堂注入银根控制,制衡的天平就会被撬动,钱业行会的约束禁令也已经形同虚设,再加上提供微薄储息所产生的吸引力,离垄断靖康钱业还会远吗?

    这样的结果,狄阿鸟几乎可以预料到。

    他的东夏是他一个人的,一声令下,三分堂也会不计得失,中原钱业呢?大难临头,各自为政,东家混杂,就算有钱业高人看出点什么,但己在暗,他们在明,他们又能看明白多少呢?

    对于起码要启用四百五十万两以上白银的滚滚车轮,一开始就没法再阻止,结局几乎已经注定,狄阿鸟都不想再劳神,将两边的执行分别交由黑明亮和司马唯,自己则悠哉悠哉地逗儿为乐,闲下来时,还能酝酿、酝酿东夏国的政体,货币等。

    然而,没有那么轻易就大获全胜的。

    五、六天过后,他接到一个可怕的消息,狄阿孝不但没有中止与中原朝廷的战争,回雕阴和高奴防守陈国的偷袭,反而甩掉追兵,渡过王河,往太原方向来了……清晨刚刚接到消息,早饭时分,狄阿孝的使者已经到来,站在帐篷里游说:“阿哥既有雄兵,当有雄心,阿弟愿追随长兄纵横天下,逐鹿中原,阿哥万不能秉有商人贪利之习气,贾马削兵,以享铜臭。”

    狄阿鸟脸都变绿了。

    交换刚刚进行到节骨眼上。

    狄阿孝数千人奔袭过来,交换肯定中断,精心布局毁于一旦,陈师交换势老,赔了夫人又折兵怎么办?

    东夏不是财大气粗,一点积蓄也没有。

    如果这个时候,陈国偷袭了雕阴,一旦想让交换进行下去,自己就要率精骑支援,岂不露馅?

    一旦露馅,朝廷恼羞成怒,赔了夫人又折兵事小,十数万人是不是交待在中原还不一定。

    他焦虑难制,怒火攻心,一时收敛不住,拔了鞋子扔在说客脸上,仰天长呼:“天要亡我乎。”

    众亲信要杀使者,他又怕绝了狄阿孝的心,不敢轻许,顿时已是泪流满面,不顾颜面,哽咽涕零。

    不少人曾随他出生入死,无论何时何地未见他有如此模样,均大气也不敢出,惶惶不知该怎么办好,自觉大难临头,冷从心来。众人一时呆滞,转眼间,就见他拔出长剑,逆转剑尖……李思浑离得近,事觉不妙,一把把他抱住,却是一阵扯拽,他没有狄阿鸟力大,只好大呼:“尉迟秉。夺剑。夺剑呀。”

    尉迟秉明白过来,一把夺了长剑,随手丢至一旁,又补一脚,招呼旁人说:“收走。收走。”

    众人手忙脚乱,个个用脚,将剑赶到帐口。

    嗒嗒儿虎唱着儿歌,一蹦一跳正巧入帐,愣了一愣,听人把剑收走,便双手拖拉住。

    李思浑知道得不多,无甚劝他,只一个劲提醒他说:“阿哥。阿虎在呢。阿虎在看着呢。”

    狄阿鸟头发凌乱,将他甩脱,凶厉的目光扫了过去,索要说:“嗒嗒儿虎,来,把剑给阿爸。”

    嗒嗒儿虎吓愣在当场,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把剑竖起搂在怀里,哄骗说:“阿爸。偶帮你拿着,收好。”

    狄阿鸟再一看他,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忍”字,顿时打个激灵,坐在地上喊了一声:“嗒嗒儿虎。”

    继而他想到狄宝。

    自己与狄阿孝产生了矛盾,嗒嗒儿虎与狄宝将来会不会?

    他心头闪过这一念,轻轻地说:“嗒嗒儿虎,阿爸的好孩子,你就把剑收好,现在收好,将来也收好。兄弟间可动口角,拳头,不动刀剑。”

    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道他一怒自刺,自己醒悟过来也在后怕。

    狄阿鸟想了想,给吓呆了的使者说:“你给我回去,这事不怪你,我也不迁怒于你,你且回去问他狄阿孝,他阿哥我宁愿自己自刺,也不敢杀你与他相绝,且让他事留一线,无碍我的大事。问他,他心里能有他这个阿哥么?凡事违逆,不知好歹么?他少年时要效仿卫霍,可知方向乎?”

    他苦笑说:“算了,你就传这些话吧,其余的话,不能入你的耳,回去吧。”

    吴班匆匆赶来,他便赶散众人,只留吴班一个,轻声问他:“兄弟相处,当真都这么难么?”

    吴班多少知道一些事情,再加上不时接到战报,虽不熟悉狄阿孝,却也有对狄阿孝的印象,叹气说:“兄弟相处有难的有易的,怪只怪大王与汝弟均为当世豪杰,各有主见,不那么容易相随相从。”

    狄阿鸟呻然:“他也算当世豪杰,没有我照拂,他能干成一件事么?一个小孩子,偏偏不懂事。”

    吴班看得冷静,说:“这就是大王痛苦的根源。他已领兵过万,割据一方,欲建不世之功,你还老把他当成需要你照顾的孩子,这又怎么行?”

    他安慰并且建议说:“大王不应该想方设法地管教他,不妨从平等的角度去看,去解决问题。”

    狄阿鸟竟认同了,点了点头说:“是呀。他长大了,总要有自己的想法和看法,免不了的。”

    他一时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说:“我把底托给他吧,让他分析,还要联手攻打太原吗?我想他也熟读兵书,若他还要胡来,我就收了他的兵。只是这个托底的事,一般人做不了。一般人他不信任,也对我的布局不了解……难道我要从塞外急调牛六斤来,为我兄弟二人说和?”

    吴班想为他分忧,却发现他列举的条件把自己排除在外了。

    正是不知道让谁去的时候,外头传话:“王本求见。”

    随后,王本冲了进来,大叫:“阿鸟。阿鸟。你怎么了?有什么窝心的事说给我王小胖……可别干傻事。”

    狄阿鸟眼睛一亮,大吼一声:“王小胖。”

    王本是来献殷勤的,被他看得身子一僵,心道,难道我的口气不对,惹到他了,他做了大王之后,知他小时候底细的怕除了我王本没有几个,万一……嫌我没大没小,心有芥蒂呢,于是连忙求助于吴班。

    狄阿鸟摆摆手,说:“王小胖,你不用担心,我吃不了你。记得你小时候就曾说过,要为阿哥效犬马之劳,是真话还是假话?”

    王本脑门上冒汗,一句哄他的话他记到现在,单为这句话,只怕也是凶险万分的事,可是你能拒绝吗,假话也得变真话,这就对天起誓:“自幼对大王忠心耿耿,绝无虚言,天神可鉴。大王所忧,小臣定责无旁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还望大王保重身体,不要过度忧愤。”

    狄阿鸟盘了盘腿,轻声说:“好啦。不是拉你送死,就不要说得慷概。要说,这是件私事……”

    王本听完,笑眉眼开,说:“阿哥吓了我一跳,阿孝的弱点我一清二楚,要说服阿孝,自然非我莫属。”

    狄阿鸟试探说:“那你讲讲?”

    王本笑道:“如果他不愿意退回雕阴、高奴,我便问他敢不敢等两天看,看是你对还是他对。如果是他对,以后你还会不肯与他联手么?如果是你对,他以后还该自作主张么?”

    狄阿鸟略一寻思。

    狄阿孝等上几天,到时确可见分晓,时机已到,陈朝发觉自己前来朝廷,不是让他们渔利的,狄阿孝也似乎与朝廷要和解,定然立取雕阴封死塞外,然后再夺高奴,而一旦陈朝用兵,狄阿孝还可以替自己率精骑支援,当下称赞说:“大善。听说你想向我家阿雪提亲是么?你为我料理了私事,我也在私事上帮你。”

    狄阿孝的我行我素让两国正在进行的贸易变得波谲云诡,危机暗藏。

    吴班的一番话虽然让狄阿鸟更好地理解阿弟,却并没有完全消除他的心病。阿弟长大了,总归要有自个的想法,自己理解不了的地方,信服你了自然听你的,不信服你,你说什么他也不听,可问题是,处在他如今的位置上,一旦表现出容忍,又该怎样约束身边那些出生入死情同手足的兄弟,难道最后都放任他们想听了听,不想听不听?

    怎么得了。

    自己可以容忍,但律法怎么容忍?

    可他毕竟是自己阿弟,你能怎么怎么着他?

    夺他的权?

    他在外自竖一帜,只怕有了像样的经营,再加上那个烈性子,万一不好,弄个骨肉相残怎么办?

    他气归气,也只能眼睛闪闪寒光,心道,且算他还没有加入到自己的事业中来,听与不听,自己需要给予理解和时间吧。

    王本此去有没有用只是五五之数,还是要主动应变的。

    于是,第一时间,他支会了秦应,告诉说自己要召唤狄阿孝陛前谢罪。

    这样,狄阿孝晃过王师,直奔太原就不会那么突兀。当然,无论是秦应还是皇帝都不会让他领兵靠近,他要来,只会同意他一个人来。

    与此同时,就是要随时留意回家的路。

    如今定襄都在自己手里,虽然陈兵不多,但都在严密监视朝廷动向,大帐离得又近,骑兵随时可以救援。若朝廷欲摄自己归途,最有利的是从白登山出兵,绕道乌兰察守沃阳,阻断自己的归途。于是,他令牛六斤紧密注视白登山。

    紧接着,后方也传来了好消息。

    赵过已经趁自己迫使靖康登州兵力大调动之际,已绕过白登山,自上谷下方偷袭蒲阴,成功流窜到备州,直抵北平原。

    这让狄阿鸟没有后顾之忧,毕竟已经拿到了朝廷抵押的银两,随时可在倾东夏全国之力的接应下逃之夭夭。逃了会怎样?

    只要朝廷还看不明白,只要让他们措手不及,就能顺利撤军。

    到时哪怕朝廷向自己下手,发生了战争,谣言成真,那几家拆借给朝廷金银的晋商肯定缓不过来。

    自己是会损失巨大,朝廷也不会好到哪去。

    交换还在进行。

    朝廷当真也开始醒动。

    消息传了出来。已经有人在倡议,遣狄阿鸟纵兵击反复无常的高奴,一来可以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沆瀣一气,二来狄阿鸟的骑兵机动性强,容易取得战果,三,朝廷不用过多靡费,就可以坐收战果。

    狄阿鸟一个代为请罪,让朝廷迟疑了一下,但是能管几天用还未可知。

    而前提,还要寄希望于王本说服狄阿孝,让他在王河岸边驻扎几天。至于陈国,狄阿鸟既希望它能尽快露出獠牙又不希望,一旦陈国露出獠牙,会让狄阿孝幡然醒悟。但是这也是下下之策了,陈国亮出獠牙,定然先取雕阴,以现在的情况看,雕阴肯定守不住,介时关中危急,朝廷用自己来抵御陈国,自己趋于露馅,两国联盟也极有可能告终。

    现在他看得明白,但什么都做不了,无法派兵横穿,去助防雕阴,剩的只是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叹息。

    他发愁的时候就会忙。

    他忙了嗒嗒儿虎会很闲,由俩小兵看着到处能够跑着玩。孩子惦念着学画,与几个游牧孩童玩在一起,竟然坐着平板车找到那画师家。画师一听他们提拜师就一头黑线,狄阿鸟虽然有点意思,但是没明说,好好一个大人,或者说几口人一家老小,总不能被一个小孩拐到东夏吧,背井离乡的。

    于是,他见天往同村人家里躲。

    嗒嗒儿虎摸熟了路却见不到人,到处问画画的先生哪去了,同村总有闲人,也不知道嗒嗒儿虎的来历,大概为了看人笑话,看一起来的大人忙着撵村子里盯着孩子们吠的狗,就凑跟前跟几个小孩子说:“你什么也不带,谁收你做学生?你要带点值钱的东西,你那先生就收你了。”

    嗒嗒儿虎看几个伙伴盯着自己,谁也不知道值钱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就问:“什么是值钱的东西呀。”

    别人告诉他金子、银子,他就惦记上了。

    狄阿鸟生活并不奢侈,但身边还是有不少金银用品,比方说金鞍,塞外以用俘获敌人的东西为荣,类似这样的贵重物品,总有身边的将领献到面前,说战场上缴获哪哪个敌酋的,功劳应该归大王,用金银的时候捐到国库,捐了还会再有。

    嗒嗒儿虎就瞄上了。

    真瞄上金马鞍也就罢了,却觉得另有更值钱的东西。

    他并不知道阿爸心烦,也不觉得缺了这些东西能造成多少妨碍,甚至分不清金银和铜铁的不同,瞄上的竟然是阿爸小心翼翼收藏的兵符。

    狄阿鸟近几天总觉得要用到,持了把玩迟疑是不是要动用,他身边也没有封出专门管兵符的官员,出兵在外,总要异地调遣,自然自己持了一些,没想到前面还在,再一拿放兵符的匣子,空了,登时就一阵冷汗,第一个反应就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摸走了,当场就让李思浑召集一队卫士盘查。

    卫士们谁也不敢乱出入他的大帐,也没有见什么可疑人等,奇了怪了。

    而且谁也没有往嗒嗒儿虎身上怀疑。

    狄阿鸟又狐疑又烦躁,挑出些可靠的人把自己的帐篷都翻了一遍,直到晚上嗒嗒儿虎若无其事地回来。

    嗒嗒儿虎是觉得阿爸最宝贝的,藏得很严实的,肯定也是最贵重的,跑到先生家避开人,偷偷献给画师先生的瞎眼母亲的,别说老太太眼睛不好,就是好,她也不认得,稀罕这孩子的求师心切,有心让自己儿子回来后看看,顺手就放身边了。

    嗒嗒儿虎回营地,狄阿鸟在翻箱倒柜,逐个盘查身边的人,自然顾不得理他,直接将他打发给他乳母。

    嗒嗒儿虎半点儿也不知道阿爸挖地三尺,在找他偷偷拿走的东西,已经紧急传檄各个将领,如果找不到,当夜说不准不止掉一个人的脑袋。